相忘江湖-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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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终究还是两人无缘罢了。
「你刻意避开江湖,许多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找你不到,便把一切记在了我头上。本来我也不怕他,他算什么,打也打不过我,又不会用毒,拿什么跟我斗?如果没有师兄你,这种人,我瞧也不会多瞧他一眼。可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他,那游侠剑自诩侠客,其实也是满肚子的坏水。他假装与我前嫌尽释,骗了我诸多底细,却……」断肠客在面具后笑了一声,「我这脸和腿便是受他所赐了。」
慕容天「啊」了一声,断肠客看了过来,端详他片刻,道:「这事其实江湖中流传甚广,但他们只知是『剑圣』公孙,高风亮节、英雄侠义,在武山崖边救了众人,逼得邪魔『飞袖流云』跳了崖,却哪里知道其实他是落井下石,除却夙敌。」邪神医闻言,长长叹了一声
。
断肠客哈哈大笑,「我落下悬崖那一刻,便知道他这一辈子再也没法跟你在一起了。他害了你的师弟,按你的性子,他还怎么敢再见你?果然他只得乖乖回去,老老实实娶妻生子,安安分分做他的白道剑客。」慕容天两人皆惊,此人却是偏激之极,拿了自己性命相貌身体都只当儿戏,不过为了邪神医不与公孙茫长相厮守。着实狠毒,不负邪魔之名。
邪神医静了半晌,终于道:「师弟……,你何苦如此……」
断肠客见他既不发怒也不生气,这反应却和自己原本料想的不大相同,不由呆了呆,痴痴问了句,「师兄,我做了这么多,你也不烦我么?」言语神态慎是天真,似乎对他满怀信任。
邪神医见了,不由有些失神,若干年前,断肠客每次闯祸后便是这么跟他讲话。
那时,两人还是少年心性,终日相斗,本以为就此一生,会两两相伴,扶持终老,却怎么料得到,之后两人因故分离,自己遇上了公孙茫,自此命运便滑向了之前从未想过的方向。如今白驹过隙,两人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二十余年的岁月横隔在其间,这一刻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邪神医从怀中掏出一物,也照着断肠客的样子,在空中扬一扬,断肠客凝眸细看,不禁吃惊。那红穗飘飘扬扬,与他手中那个并无两样。「这锦囊怎么……」一语未尽,已是恍然,「师兄,原来,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了。难怪我说这些,你一点也不吃惊……他跟你说了什么?」
邪神医微微苦笑,也不答话,却道,「这锦囊乃是本门信物,也是求助的信物。师弟你如今既然见到了,便该放下往昔那些恩怨帮我一个忙了。」
第十六章
断肠客也不听他说,只道:「师兄,他是不是惹你伤心了,真是如此,我杀了这人给你解气!」
邪神医凝目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淡然道:「不用。我与他,已是恩怨两清,从此他走阳光道,我过独木桥,两不相干。」断肠客不料邪神医说得如此绝情,一时间竟然愣了。他一生不遗余力,不惜生命,致力于拆散这两人,本来这次约了邪神医来此,也是要揭穿『剑圣』那副君子脸,看一看师兄失望时的神情,吐一吐这二十年来憋在心头的一口怨气。见面之前,这情景也不知道在心里预演了多少次,他自是满心期待,哪里知道被公孙抢先一步,本有些失望。
此时,听邪神医此言,却原来本人已是心灰意冷,早自行了断了这一段情。断肠客盼这一日原已经盼了二十多年,可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反出人意料的不见丝毫欢喜,满心惆怅,竟似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二十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一闪而过,自己还在为这种种牵肠挂肚,沉醉其中,师兄却决然把这一切都抛下了。
一时间,心中百味俱全,无言以对。
两人静对良久,断肠客终于道:「既如此,我又何必多说,只是不知师兄此番所求何事?」
邪神医回首看了看身后的慕容天两人,道:「我求的事便是救活这个人。」
断肠客收敛心神,目光在李宣脸上扫了一圈,「他身上毒气已入了肺腑,要救恐怕不易。师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只毒人不救人的吗?」
邪神医不动声色,「他中的毒,除了你的『九死轮回丹』,还有宫中『酒散』,恰巧相互牵制,才拖了口气到今天。我已经用药护住他心脉,但要解毒,还是你在行。」
断肠客笑了一声,「难得师兄你肯示弱,不过即使是见了锦囊,也不能破了我习毒二十多年的规矩吧。」
邪神医微微一笑,「正如你所说,他几乎是个死人了。我本以为要同时解了这两种奇毒,却又保他心脉不损,天下就只有师弟能做到。可如今……」他回身对慕容天道:「你抱了他回去,好生陪着他过这最后几天吧,看来你们两人……今生无缘。」
慕容天脸色大变,他如何听不出邪神医是在拿话激那断肠客出手,可此言一入耳,却是如噬雷击,眼前发花。原本抱住李宣的手,早微微颤抖起来,明知道邪神医是等自己接话,居然喉间哽咽,半晌无法开口。
李宣微微侧首,正瞥到他脸上的情难自禁,不禁一震,暗道,小天如今为自己如此担忧,就是即刻死了又如何。自己却还在求什么呢?
他醒后,见慕容天待自己大不同从前,以他聪慧,自然清楚自己因为中毒之事,已让慕容天觉得亏欠自己太多。原本他动情之后,一直奢望慕容天能对他另眼相看,可真到了这一日,心中却偏偏还是郁闷难解,才知道自己要的原来也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少。
慕容天对自己内疚多于情爱,入洞时那句相伴一生,自己听来,怎么听怎么像句施舍。可此刻看了这对师兄弟,弹指二十年,散多聚少,恩怨难了。相比起来,慕容天这句话,却反显出与众不同的平凡和温馨。他是同情也罢,爱情也罢,自己又何必太过计较,有什么能比在一起的幸福更重要么?纵然这相聚的时间未必能长,却是有一朝,便是一朝,已胜过旁人虚度岁月无数。
想通此节,李宣心情大好,伸手牵了慕容天的手,用力握了。抬眼道:「前辈,天意弄人,在下怨不得旁人。多谢前辈不辞辛劳送我们来此,那位高人想起来也该是有心无力,在下一同谢过。」说着做势要起身,慕容天连忙搀扶住。
三人转身,却听断肠客在身后嘿嘿冷笑起来。
「等等。」
邪神医回身,断肠客远远凝眸看着他道:「师兄,你合了外人做戏来激我出手,我上这个当虽然是心甘情愿,可要你许我一个条件。」
邪神医道:「你说。」
断肠客目光低垂,继而抬眼缓缓道:「师兄,你在此地陪了他多久,便也要陪我多久,一天一个时辰也不能少。」
邪神医看看他,微显凄迷,「……我和他在这洞中……前后呆了一百三十二天……」他静了片刻,方道:「那好。从今天起我便也陪你一百三十二天。」
断肠客痴痴注视他的身影。
带着水腥味的风吹起邪神医的衣襟,摇摆不定。
他俊秀挺拔,孑然一身。
◇◆◇
竹屋既毁。四人无处栖身,只得回山洞,在洞口燃了火。
断肠客给李宣号了脉,开了张药方,却与师兄写的有些出入,两人争执了半天。
李宣有些倦了,转头看身边,慕容天正边拣了树枝在地上划,边侧头看他,见他回头,微骇砖头,隔了片刻,却又抬起头笑着望他。
李宣不觉嘴角微翘,垂了眼帘,微一思忖,那笑颜更深,竟连眼角眉梢也满是风流。
两人便这么笑着互相凝视,火光在两人脸上衣间闪耀,争吵声在身后继续,那往昔的恩怨似乎忽如浮云流水般散了,天地就仅余了这山洞大小的空间。只剩了彼此面上那盈盈的一掬笑意。
有的话又何需再说出口。
你知道,我便也明了了。
◇◆◇
次日清晨,断肠客一早赶入城中抓药,慕容天到湖中钓了几条鱼,本想着自己动手熬锅鱼汤,却被邪神医半路接了过去,倒是怕他暴殄天物。
李宣待日上三竿才醒,醒时恰好闻到那浓香扑鼻。慕容天端了只破碗,盛了半碗鱼汤踏入洞口,见他睁眼,笑道:「正好,趁热喝了吧。」
李宣支起身子,接过一尝,皱眉道:「这鱼怎么没放盐。」
慕容天笑道:「盐?大概烧屋子时。都融到湖里去了。……断肠客前辈应该会带些来。」
李宣想起往事,不禁嘿嘿直笑,慕容天奇道:「你笑什么?」
李宣挑眉,突然语气一变,「慕容兄,别后可好。」
慕容天一怔,却记起这是两人在这洞中相见时,李宣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禁微微感叹,真是世事难料,那时候的自己又怎么想得到这之后的种种变化。
垂眼笑了一笑,也抬目道:「王爷来此有何贵干?」这却是当时他答他的话。
两人静了片刻,相视一笑。
李宣只坐了半晌,身体已觉无力,居然有些呼吸沉重起来,慕容天伸手扶他躺下,李宣仰视他英俊的面容,看了片刻,突然道:「小天。」
慕容天地头,「什么?」李宣不知不觉已换了称呼,两人却不觉有何异样。
李宣嘴角微挑,显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慢慢道:「你……亲我一亲。」
「啊?」
慕容天不禁吃惊,目光触及李宣又立刻闪开,神情间居然有些慌张,迟疑了片刻,却将手撑在李宣头旁,对着那张微薄的唇低身下去。慢慢接近,相距已不过寸许。
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闻着对方身上不算陌生的味道,慕容天脑中微微迷离,脑中居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两次被强迫的情景,身子不自主慢了。这个时候自己却在想些什么,正懊恼间,脖子上一沉,身体不由往前一顿,却是被李宣一伸手,把他给勾了下来。
两唇相触,浅尝即止,温暖柔软。
李宣松手,慕容天抬起上身,俯身地头看他,同钦王爷此刻虽然满脸病容,却仍是五官清秀,俊美非常,让人不敢逼视。慕容天瞧了他片刻,反被对方盯得心中怦然直跳,赶紧转了视线,胡乱找了个话题,「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不解……当初见面时,你怎么便知道我吃了半颗散功丹?」
李宣笑一笑,撇了撇嘴,「这还不简单。」慕容天好奇心起,将头转了回来。
「那一日,你被迫跳崖时,我就在身旁,眼睁睁看着你吐了那半颗药丸……只是你们当时都全神贯注,不曾察觉罢了。」慕容天无语。
却听李宣突然低声道,「抱歉。」
「什么?」
「……很多,很多事情。」李宣也不解释,反笑了起来,似乎倦了闭目不语,慕容天一想竟是呆了。
◇◆◇
服了断肠客和邪神医配制的药剂,几日后,李宣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起色,脸色也终于红润起来。断肠客喜形于色,邪神医虽然不说,但提及时却隐隐有些得意之色,这毒居然能让这两人如此动容,显然其实已极是难解。
慕容天奇道:「前辈当日说救的时候要遭罪,好像没有?」
邪神医微微一笑,「这小王爷小有骨气,当时我给他护心脉那几针,常人受了,都是痛得要闹几日方休,他倒哼也不曾哼一声,还有心情赶着和你调情。」
慕容天面上一红,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总是轻易动一动便说累了,再一细想,却是心中隐隐生痛。
调养了十数日,李宣居然已能下床行走。虽然是行一两步便跌倒了,却让三人均是大喜。邪神医道,「他身上余毒已清,剩下的只是调养了。」
断肠客闻及此言,便开始有逐客之意,他早想与师兄单独相处,嫌这两人占了他一百三十二天中的十多天,着实可恼。慕容天见了,心知再留也是无趣,提出辞呈,邪神医已配好十颗蜜丸,一并给了慕容天,道:「每日服一颗,少劳作,多休息,再者,我开了张药方,能长年服用,好生调养,或者能比我原本预想的更好些也说不定。他此刻需要有地方将养,否则难免前功尽弃,我那新砌草屋,若是有用,也给了你吧。」
慕容天叩首拜谢,邪神医避之不受。
断肠客在旁皱眉道:「这么多俗礼,快走吧。」
慕容天抱拳:「大恩不言谢,两位前辈,如果将来有机会,晚辈再报此恩。」
抱了李宣出洞时,却听见身后琴音突起,安静平和,似在道别。与入洞时听闻的琴声中那番大起大落颇有不同。李宣道:「这次该是神医前辈在奏了。」慕容天点头。
一路走,那琴音渐行渐弱,到了洞口,已经没了弦声,慕容天注视那洞口,只觉惆怅莫名。洞口马却还在,那黄马拖着车厢,低头在草地上边啃边走,居然也没跑远。
慕容天将李宣扶上车子,跳坐到车前,回身笑道:「我们去哪?」
李宣笑了一声,捏着嗓子,柔声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自行定夺便是。」慕容天忍不住笑,那离愁却被消了大半,一声叱喝,甩了个响鞭。
两人缓缓行了几日,回到邪神医那间草屋。慕容天每日里出行,买了鱼肉蔬菜,自己做饭,口味自然差些,李宣也只是抱怨几句,却是每顿都吃个干净。
如此过了月许,李宣终于能行动如常人,只是手脚无力,也经不起劳累,有时候行了两三里路,便是气喘吁吁,举步维艰。慕容天暗道,邪神医果然是不负神医之名,一切却跟他料得一模一样,最后分别时,邪神医说调养好了,会比他原本说的要好,不知会好到哪个程度,只能慢慢休养了。
两人身上的银两,又是抓药又是生活,很快便用尽了,慕容天在屋前的山坡下种了些蔬菜,有时候无钱抓药时,不得不典当些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