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大唐-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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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臣以为王侍郎此举出于何心姑且不论,不过据老臣所知,刑部近日所断两要案中‘金家争产案’、‘王家杀兄谋产案’均有疏漏,不但疑案未获,真凶未现,反倒将良民羁押致死,朝野议论纷纷,与我朝廷脸面大损,今又翻出旧案,其心难测,老臣不敢妄言其中是否有蹊跷,然恐有转移朝议之嫌,望陛下明察。”一派指责声中,侯君集站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
哈,妈的,老猴子还真是奸诈,奶奶的,这话亏他说得出口,嘿,姜还是老的辣!李贞默默地站在一旁,只一听便明白了侯君集的用心所在——老侯同志指责刑部办事不利,有转移公众视线之嫌,说穿了就一个目的:刑部自个儿的事儿都没搞清楚,哪能办得了碾庄一案,就算是要为碾庄翻案,这事情也不能交给刑部去处理,若是刑部那头不设法扳平了局面,就算老爷子要彻查碾庄一案,也无法将此案放到刑部手中,如此一来,魏王的布局只怕就要落空大半了,偏生侯君集所指出的那两桩案子还真就是刑部近日里所整出的乌龙案子,刑部官吏要想反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泰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侯君集的用心所在,可问题是事实摆在那儿,要想为刑部官员的失误辩解也无法可想,此时见老爷子始终不吭气,原本自信满满的心思立时松动了不少,皱着眉头,悄悄地对芩文本等一杆子心腹大臣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上台跟太子一系的人马先打打擂台,自个儿则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驸马都尉柴令武率先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臣不同意杜大人的见解,臣以为碾庄一案至今未在刑部通过,并未定案,又何来铁案一说,再者,杜大人以为碾庄之民已被尽剿,殊不知却尚有幸存者在,有名有姓,有据可查,此人现就在刑部,一查便可知,况且此幸存者乃是越王殿下之亲卫,绝无假冒之可能性,陛下若是不信,可请越王殿下明证。”
“贞儿,可有此事?”始终默默不语的李世民听到此处,眉头一扬,看向了李贞,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早在当初将刘七交到李泰手中之际,李贞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心中早已有了定计,自是不会慌乱,稳步走出宗室队列,一躬身子道:“启禀父皇,是有此事,此人姓刘名七,本是儿臣府上一名亲卫,元宵前后请了假,说是要回乡省亲,可一去多日,却始终不见回转,因着此人曾在神武之战中救过儿臣之命,故此儿臣担心其出事,曾派人四下找寻其下落,却始终不可得,可前日夜里,此人却突然回到儿臣的府上,重伤兀自未愈,其所言碾庄一事着实过于骇人听闻,儿臣不敢信有其事,故此即刻派人护送其到刑部投案,其言真伪儿臣不敢断言,望父皇详查。”别看李贞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听起来说了很多,可仔细一分析,却全是空话,唯一有用的就一句——刘七确实是越王府亲卫,至于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咱不知道,咱是刘七的主子,得避嫌,甭拉上咱,老爷子您老自个儿查去。
李贞一向就是个推脱高手,这一条老爷子心知肚明得很,此时见李贞又玩起了太极,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好说李贞些什么,只是瞪了李贞一眼,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跪在殿前的刑部侍郎王道光道:“王爱卿,这刘七如今何在?”
一听李世民这话里似乎有倾向于刑部之意,王道光不由地精神一振,跪直了身子道:“启禀陛下,此人如今安置在刑部大堂,微臣已派出精干人员前往碾庄等地查实刘七所言,并无虚假,望圣上明断!”
王道光这话才刚说完,刑部尚书芩文本立马就站了出来,高声道:“启奏陛下,如今在刑部的不仅是刘七其人,尚有一真凶也被我刑部擒拿归案,此人不单经手了碾庄血案,更是岐州谋刺越王殿下的凶手之一,据其供认,背后尚有主谋之人,其人言称若得免死诏书,愿招出所知,老臣知此事重大,不敢隐瞒,请陛下圣裁。”
完了,彻底完了!听着芩文本的话,太子李承乾不禁心头一沉,手脚发软——芩文本虽没明说那人是谁,可李承乾却已猜了出来,一准就是失踪了许久的纥干承基,真要是让纥干承基咬上一口,他李承乾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值此大难将至之际,李承乾再也坐不住了,从前墀前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拖着瘸腿走到殿前,躬着身子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芩尚书所言不妥,此等恶贼为了活命,自是甚话都敢说,若是给了免死诏书,一来遂了贼子的意,二来,也使其有了按某些野心之辈的意胡乱攀咬他人的依靠,此事不可不防。”
李承乾话里的“野心之辈”虽没明说是谁,可明摆着就是冲着李泰去的,这一点便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李泰本就瞧李承乾不起,此时又是胜卷在握,哪肯受了李承乾的气,立马也跳将起来,大步走到御前,同样一躬身子道:“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哥哥所言大谬,蝼蚁且偷生,何况人乎,此人既提出免死诏书,想必是贪生怕死之辈,若以免死诱之,定可得其口供,依此必可查出朝中奸佞,实乃以小换大之举,又有何不可之说。”
“四弟,尔欲乱政乎?须知朝廷自有法度,岂可因奸邪小辈妄开免死诏书之先例,此举大大不妥。”李承乾端起太子的架子,喝斥了李泰一句,这才转向李世民,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似此等奸诈小人就该严刑拷问,掬出其背后主使,看是何人指使其攀咬他人,以明正典,儿臣不才,自请其事,望父皇恩准!”
一听李承乾这话摆明了是要抢主审权,李泰的鼻子险些都气歪了,可在这大殿之中,却是发作不得,恨恨地咬了咬牙,怒视了李承乾一眼,这才转向高高在上的李世民,强自压住怒气地道:“父皇,太子哥哥忧心‘国事’之急切,儿臣着实钦佩,不过此事只怕跟太子哥哥有瓜葛,按我大唐律法,太子哥哥得避嫌,儿臣提议,此事便交与刑部总理,定可在数日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望父皇明断!”
若说头前还是各自遮遮掩掩地交着手,李泰此话一出,就算是彻底将遮羞布扯了开来,摆明了说出太子与碾庄血案及刺杀越王李贞有瓜葛,原本还小声议论着的群臣们立时傻了眼,满大殿的气氛陡然间诡异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朝堂风暴(下)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可李泰的话却宛若在李承乾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般,到了这个份上,啥子兄弟情分、朝廷脸面之类的遮羞布全都被这记响亮的耳光给扇没了,彼此间除了倒下一个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满朝文武尽管早有预感,知道李承乾、李泰哥俩个终究会来场煮豆燃豆萁的,却没人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随着李泰的话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世民的脸上,人人都想从李世民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也好决定接下来自个儿该站在哪一边,只可惜李世民却宛若没听到李泰那句话般,一味沉默着坐在龙椅上,别说表情了,便是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令人无从推测老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愤怒、迷茫、恐惧、焦急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李承乾此际心情的完全写照,当李泰一方将碾庄血案翻将出来之际,李承乾便已知道自个儿处境危险,可毕竟还存有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凭借着太子的身份将主审权扒拉到手中,也好来个瞒天过海,只可惜李泰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竟然不顾天家的脸面,当庭便抖出了他与碾庄血案乃是谋刺越王有关的猛料,李承乾的心顿时彻底乱了,浑身上下抖得跟筛糠似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让人一眼瞧上去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无二,满朝文武到了此时就算不明白真相,心里头也都有了成见,一时间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大作,朝廷简直乱得跟菜市场一般。
形势对太子极端不利已是显而易见的事了,吏部侍郎李安俨算是太子一系中尚能保持镇定的少数几个,此时见群臣哄议,而太子竟然没出面反驳,心知不好,忙站了出来,高声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魏王殿下之言差矣,如今案未审,实情未明,妄以罪名加诸太子,实乃有乱朝纲,此大不赦之罪耳,微臣尽自位份卑微,却也不敢不弹劾魏王之无礼,望陛下明断是非,以安天下之心。”
人若是溺了水,面前哪怕只有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不放,李承乾此刻正自惶急之中,突地听到李安俨出言弹劾李泰,立时猛醒了过来,借着因恐惧而颤抖的势头,装出一副气得直哆嗦的样子,叉指着李泰,语带颤音地骂道:“放肆,四弟尔安敢如此诬陷本宫,莫非忘了上下之分乎?本宫誓不与尔干休!”紧接着也不给李泰反驳的机会,一头跪倒在大殿上,对着李世民可着劲地磕着头,泪流满面地道:“父皇,儿臣遭小人构陷,实是冤屈,势不能苟活于天地间,儿臣愿以死明志,望父皇恩准!”
不得不说李承乾还真有些子演戏的天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行径虽说有些子无耻,可效果却好得很,毕竟如今他还是太子的身份,而碾庄一案说到底如今也尚未真相大白,他这么一胡搅蛮缠,倒令那些个不明真相的群臣们心里头都难免起了丝疑心——该不会真儿个是魏王李泰构陷太子的罢?一时间不少朝臣都对可怜兮兮的李承乾投以怜悯的目光。
魏王李泰本就是个火爆脾气的主儿,凭着自家老爷子的宠爱,向来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太子李承乾在他眼里头就跟屁一般,素来不放在心上,此时见到了这等时候,李承乾竟然还敢倒打一耙,心中顿时大怒,也不等李世民有所表示,一躬身道:“启禀父皇,是非公道一审即明,儿臣不才,愿请命主审,定叫奸佞小人无所遁形!”
要糟!妈的,老四这个笨蛋!他娘的蠢货!始终默默无语地站在一旁的李贞一听到李泰那赌气的话语,心中顿时一沉,气得想给老四来上一顿老拳的——太子已经口口声声说李泰是故意构陷的了,偏生李泰急愤之下,还自请查案,这不是往太子挖好的坑里跳又是怎地?如此一来李泰自然没可能去主持查案,这查案的事儿到了底儿只怕还得落在李贞自个儿的头上,道理很简单——此等关系到天家的大案旁人是审不得的,纵使是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朝中重臣也没那个胆略,除非是案情已明,老爷子亲自下诏,可如今案情未明,至少是表面上未明的情况下,此案只能是由宗室皇族来主审,太子、李泰这么一闹,两人已没了主审的资格,剩下的老三吴王如今还牵涉到岐州、齐州两地之事,老六如今尚待罪在家,老九不在京,老十等人年岁尚小,其余宗室亲王不是在外地为官,就是在京享乐,哪有审案的能力,这么算来算去,不就只有李贞最合适了罢,只可惜明白归明白,李贞这会儿也只能是心里头生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李贞能来个当庭昏迷的“病遁”,可问题是老爷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今儿个能下令李贞“抱病为国”,只怕早就有了相关准备,哪容得李贞玩那一手,闹不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等乐子可就大了去了,故此,李贞也就只能心里头叫苦,却半点逃避之法都没有。
果然不出李贞所料,原本始终不动生色的李老爷子一听到李泰自请查案,平静的面容突地一阵扭曲,眼中掠过一丝精光,猛地一拍龙桌,怒气冲天地骂道:“够了!尔等眼中可还有朕在?哼,朕说过多少次了,家和万事兴,可尔等倒好,整日里相互算计也就罢了,到如今竟然放肆如此地步,莫非朕杀尔等不得?”
老爷子这话重得很,言语间满是杀气,再配上那副气怒交加的样子,更是骇人得紧,别说李承乾、李泰哥俩个吓得伏低了身子,满朝文武也都被老爷子这一手给吓得噤若寒蝉,满大殿中再无一丝杂音,人人屏气吞声地看着暴怒中的李世民,各自心里头都打起了鼓,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生恐引起老爷子的注意,将怒火撒到自个儿的头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正当满殿大臣吓得不知所措的当口,大司徒长孙无忌站了出来,一张胖脸颤抖个不停,满脸子惊恐状地高叫道。
妈的,丑角上台,大戏要开始了!李贞一眼就看出长孙无忌此时站出来的用意,也明白这一切必定是老爷子事先安排好的套路,可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也懒得在理会面前的这一幕大戏,脑筋飞速地运转了起来,盘算着脱身之计。
长孙无忌一出面,老爷子的火气果然消了不少,恨恨地扫了眼跪伏在地的李承乾兄弟俩,冷哼了一声,这才坐了下来,淡淡地一挥手道:“无忌,朕不过一时气不过,不碍事的。”
“陛下,还请善保龙体,切不可因小失大。”长孙无忌恭敬地躬了下身子道。
“罢了。”李世民兴意阑珊地摆了下手,止住了长孙无忌的劝慰,沉吟了一下道:“无忌,依你看来,此事该当如何?”
老爷子这话可不得了,虽是询问的口气,实际上却是将此事的裁决权交给了长孙无忌,饶是朝中一干重臣早就知道长孙无忌深得圣眷,可此事乃是东宫废立的大事——若是太子已废,在立储上大家伙自是可以各自进言,可在事情未水落石出前却非人臣可以参预,这等殊恩着实太过些了,满朝文武看向长孙无忌的眼光立时复杂了起来,当然就算大家伙心里头再嫉妒,值此微妙时刻,却也没人傻到敢于出头插言的份上,一时间满朝文武全都看向了长孙无忌,想知道这个胖老儿究竟会偏向谁。
长孙无忌不愧是名震天下的老演技派了,一听李世民开了金口,脸上立刻浮现出为难之色,双眼在李承乾、李泰哥俩个身上转悠了好一阵子,这才露出一脸绝然的样子,沉吟着说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当查,且须彻查!”
长孙无忌的声调不算太高,可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嘤嘤嗡嗡的声音立时大起,无他,太子跟此案有瓜葛是明摆着的事儿,别说啥彻查了,稍稍一查只怕就要穿帮,这可是要太子小命的大事,长孙无忌的态度显然就是支持李泰来着,再联想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