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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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探身扶住她,柔声道:“此事本王已与子滕议过,还想听听风儿的意见,若说得在理,自然更有所裨益,若说得无理,子滕亦非外人,不过权作一笑罢了。”
杨柳风欠身道:“既如此风儿便聊博一笑。”
目光灼灼注视着那双温淡的春水:“本王先问问风儿,可知如今本王最大的心腹之患为何?”
垂首凝神片刻,沉吟道:“军心军容王爷已是无可挑剔,若说粮草辎重,眼下也不堪忧,只是前方兵力已不足二十万,同王爷手中的十余万加起来亦不过只有三十万之数,风儿听闻北羌大军有八十万之众,虽然上次强行攻城损失惨重,但再集结个五十余万只怕不成问题,众寡悬殊,便是王爷的兵马再训练有素,亦不可能以一当十,况且,永兴军早已是强弩之末,风儿思来想去,惟有兵马才是当务之急。”
刘珩笑而未答,卫子滕已然赞道:“风儿姑娘果然是一语中的。”
杨柳风侧身一礼以谢。
刘珩接着道:“风儿若是本王,当如何筹谋?”
略做沉吟,已然抬眸会心一笑:“其实兵马是现成的,只看王爷如何获取。”
刘珩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风儿所指的兵马现在何处?”
“广南军二十万人马就驻扎在不远的利州,郭平治军如何风儿不得而知,但不过王爷若能带上三十万大军北上,无论如何也是值得一战了。”
此言一出,卫子滕已是上前一步深揖道:“王爷远见,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刘珩朗声大笑道:“子滕莫急,本王还未问完呢。”转身对杨柳风道:“风儿若是本王,要如何说服郭平参战?”
杨柳风抬睫悄睨一眼卫子滕,垂首不语。
“子滕乃是本王心腹,风儿不必有所顾忌。”
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地道:“郭平为妍妃所用,先前或可能是一时踌躇观望,只是今时今日,他若脱离妍妃驾驭,只怕即刻便会被坐实阵前抗命之罪,非但军权不保,性命亦是堪忧,而吴氏连失八名大员之事,即便王爷做得不留蛛丝马迹,审时度势却也可略见端倪,妍妃岂有不记恨之理?此番出征,恐怕她要的就是王爷有去无回。”轻轻叹息:“如此看来,便是说破了嘴,那郭平又怎会轻易让出兵权。”
刘珩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只有武力夺权了。”
杨柳风轻声道:“王爷麾下十万厢军,郭平手中二十万禁军,若两相争斗,胜负且不必说,当此危难之时却自相残杀,如有消息走漏到敌国岂非助长他人气焰?况且即便是王爷夺权成功,只怕也是两败俱伤人心涣散,又如何还能上前线去御敌?王爷自不会行此下下之策。”
眼角眉梢已满是赞赏和欣喜,刘珩起身缓缓走近道:“风儿以为本王该当如何?”
沉默半晌,杨柳风终于低声道:“王爷孤身犯险,还请善加珍重。”
刘珩长笑一声,满是得色:“子滕,今日你可亲眼得见,这世上神机妙算筹谋策略也有不输于你的人。”
卫子滕长揖道:“王爷得此贤内助何愁大事不成?”
杨柳风低眉道:“风儿得蒙侍奉王爷多时,不过略能揣度王爷的心意罢了,小黠大痴难登厅堂。”
刘珩柔声道:“风儿不必过谦,此事能成还须风儿鼎力相助。”
卫子滕道:“王爷是在担心吴贤宇么?”
刘珩颔首道:“妍妃既然不遗余力地安插这双耳目进来,本王就还她个眼盲耳聩。”轻叹一声,怜惜地道:“只可惜,又要委屈风儿枉担虚名。”
杨柳风仰首轻笑:“难道王爷要用那金蝉脱壳之计?”
隐忍了良久终于还是宠溺地拢过香肩:“风儿今日刚看了就能学以致用。”
微窘地悄悄躲开他的怀抱道:“可是风儿对军务一窍不通,只怕难当此重任。”
刘珩笑道:“所以才要带子滕前来相见,寻常的军务本王这两天细细教你,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就找子滕商议。”
杨柳风低声应道:“风儿遵命。”
卫子滕笑道:“风儿姑娘聪敏灵慧,王爷此去必当后顾无忧。”
“万事就有劳子滕了。”口中虽在对别人说话,眼睛却是一刻不舍地迷恋在身畔的伊人。
卫子滕识趣地道:“天色不早,王爷若无吩咐,在下就告退了。”
“风儿恭送。”屈身万福,分毫不因宁王的眷宠而有失礼数。
卫子滕深赞地颔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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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爱,爱到以之为傲,既要人前献宝,又是处处小心眼。
好吧,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又可怜又可爱。
第三十三章 车辘辘(上)
旗猎猎,马萧萧。
八驾骏马的宽大辕车,华丽雄伟气势恢弘。
刘珩傲然笑道:“风儿觉得此车如何?”
杨柳风婉声道:“虽然豪华靡费,但却也甚合王爷的身份气魄。”
大笑一声:“风儿既然喜欢,那本王就陪你日日乘车而行如何?”
“风儿受宠若惊。”
已有亲卫取来踏凳,刘珩示意杨柳风先上车。
提裙登车,抬眸间却发现侍立在车左的亲卫竟然是刘羽,羽睫一颤,已毫无凝滞地挑帘入内。
只这惊鸿一瞥,某颗敏锐的心已怦然而动:那不易察觉的白驹过隙,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有心,还是无心?
刘珩撩袍登车,看见刘羽亦闪过一丝意外,但不过瞬间的凝滞就已掀帘而入。
片刻,车中传来杨柳风温淡的语声:“王爷有令,即刻起程。”
此言一出,众兵士皆尽愕然:三军主帅何等威严,如今却竟假借一个女人之口传令,怎不教人费解?
传令官立马车畔惊疑失措:若说是假传军令,刚才明明亲眼看见王爷上车,若说是王爷的意思,为何却不亲口下令。
刘羽虽是心头疑惑,却仍沉声对传令官道:“还不速速传令!”
那令官如梦初醒,忙打马而去。
少时,车轮辘辘缓缓前行。
杨柳风微笑地望向车帘道:“阿羽真是长大了。”
“都是风儿调教得好。”耳畔喷薄着炽热的气息。
浅笑着微微偏首,低声道:“王爷跟风儿说了一夜的军务,也乏了,那人一时半会只怕也不敢过来,不如趁着现在好好地睡上一觉。”
刘珩埋首在她的颈畔语声幽沉地道:“风儿也累了一宿,不如和本王同睡。”
炽热的唇开合间似是无意地触碰着玉颈,察觉到身畔的人儿气息几不可察地一促,笑意悄然勾在唇角。
宽大的车厢内燃着温暖的火盆,除了一张几案一个圆墩,竟然还置有一张软榻,两个人正坐在榻畔,于是强健的臂膀轻轻一勾便双双倒在榻上。
杨柳风微赧地欲起身离开,却迎上一双缱绻的倦眼:“风儿,让本王抱着睡一会,这一别又要很多天。”
浅笑道:“不过是十来天的光景,王爷何故说得如此煽情?”
眸色略略一黯:曾几何时,不可一世的宁王也要费尽心思用尽矫揉来换取片刻的温存?
为那样的黯然而孤寂所动,想起二十万深浅难测的广南军,终于缓缓垂眸,替他宽去外袍,又轻解裙襦,穿着单薄的中衣钻入被中。
软榻的宽度做得十分巧妙,一个人睡非常宽敞,两个人睡却略有一点挤,刘珩轻拥着怀里的绵软温香,片刻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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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宁王都与杨柳风逗留在那辆豪华的马车上,不仅行军的时候起卧均不离车,更连安营的时候也吩咐不必搭建主帅的寝帐,而直接将马车停在营地之内。
更为令人费解的是,自从宁王上车之后,所有的指令均由杨柳风之口代传,而除了两个守车的亲卫和丫鬟蕊儿侍候在侧,再无一人可以进入马车,所有事宜均在车外禀陈wrshǚ。сōm,然后由杨柳风的口代传军令处置。
一时间,议论、猜疑纷至沓来。
第二天,大伤初愈的柴文展换下了另一个守车的亲卫,与刘羽一左一右分护车驾。相见的一刻,二人只是会心一笑,并不多言。
第二天的傍晚,吴贤宇终于按捺不住,在几次借故请示军务被杨柳风轻松化解之后,纠结了一干上将军、将军等团团围住马车。
“你们要干什么?犯上作乱吗?”刘羽沉声道
吴贤宇冷笑:“犯上作乱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抬手指向灯火微阑的马车:“我们怀疑王爷已经被那个女人挟持,我们要见王爷。”
“对,我们要见王爷。”底下几个跟过来的将领高声应和,而大多数人仍是持着观望的态度缄默无声。
马车中飘来杨柳风幽淡的语声:“王爷有令,有事车外禀陈,无事早些回营休息。
“你这妖女,挟持王爷,假传军令,惑乱军心,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吴贤宇一脸凛然无畏义正辞严。
马车中却再无声音。
提步欲登车,刘羽横身一挡,高声道:“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吴贤宇阴恻恻地道:“小小一个亲卫,竟敢挡住本护军的去路,信不信我将你斩杀当场!”话未落,腰间配剑已呛然出鞘。
车内飘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刘羽眸光一闪,随即躬身退到一旁。
吴贤宇冷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跃上车去,抬手猛地掀开车帘,骤然僵愣当场!
车内温暖如春,衣衫凌乱,宁王刘珩精赤上身缓缓地抬首怒视,软榻之上发丝缭散的人儿已被一袭蟒袍盖得严严实实。
吴贤宇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放落车帘,退下马车抖衣而跪:“王爷息怒,末将这是关心则乱,请王爷恕罪。”
掀帘放帘虽只片刻光景,但车厢里的旖旎风光却已尽落众人眼中,此时此刻,车外一干人等皆是惶惧失措鸦雀无声:宁王的军法严厉是尽人皆知,如今这般情境被当众撞破,却不知会当如何震怒。
各人心头均不觉纷纷猜测:那瞬间的一瞥中宁王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沉寂了片刻,车厢里才悠悠传来杨柳风的语音:“王爷有令,上护军吴贤宇忤逆犯上,杖责五十,若有敢再犯者,一定加倍惩处。”
刘羽上前一步对犹自愣怔在侧的行刑军士喝道:“来人,行刑。”
那几个军士方才醒觉地应声上前将吴贤宇拖了下去,棍杖声响起,刘羽目光烁烁地扫视下站的将官道:“各位大人若无事呈禀还请各自回营。”
此言一出,下站诸人如蒙大赦,纷纷散去。
第三十三章 车辘辘(中)
车内的二人相视一笑,刘珩附在杨柳风耳畔道:“这五十军棍也够他躺两天的了。”
杨柳风亦轻声低语道:“如此王爷亦可后顾无忧。”
刘珩支起胳膊来笑睇着身侧伊人道:“风儿总是太仁厚了,依本王的意思,不如直接杖毙,拔了这肉中之刺一劳永逸。”
杨柳风起身拿过榻畔斜搭着的中衣替他披在身上低声道:“王爷要除掉他,上了战场到处都是机会,何必如此着于痕迹?况且这边的动静未必不会传到利州,若动作过大了难保不打草惊蛇。”
刘珩轻捻着她鬓边的一缕散发道:“还是风儿智虑周详。”神色一肃道:“切记,一定要到本王跟你约好的那个地方才转军奔利州,若太早暴露形迹只怕飞鸽传书会先我们一步抵达。”
“风儿明白。”拿起盖在身上的蟒袍服侍他穿上——蟒袍之下的她其实还是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他自然不会舍得让她有丝毫被窥见的可能。
刘珩静静地凝视着她每一个轻柔细致的动作,虽然水眸为羽睫所深掩,但那样的悉心温柔分明是一个惜别的妻子对即将远行的丈夫才有的眷念。
杨柳风沉默地替他整理衣袍,良久,才轻轻地道了句:“多加小心。”
只这四个仿佛了无情绪的字,他却听出了深藏的不安,伸臂将她拥入怀中,心头涌动着温热的波澜:在意吗?将近四年的情分,终究还是会关切不舍?只要这么一线微弱的忧心,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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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冷。
利州广南军的主帅寝帐,一个两鬓微霜的将领深负双手,不安地踱步。
刚刚得到的消息:宁王部队昨日已出襄州境,正全力赶赴京兆,依路线来说应该不可能再转道利州。
按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郭平心头的不安却不减反剧。
没有理由,只是多年历练沙场的直觉,这种敏锐得如同野兽般能够嗅到遥远的危险气息的能力曾经救过他无数回命: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从沙场上步步高升的人,靠的绝对不只是运气。
然而今日的惶惧之感竟是前所未有地强烈到无法抗拒:宁王少年时期的神勇是尽人皆知,虽然安享江南已有数年,理应锋芒怠尽才对,但探马回报的厢军军容威整却是远出他意料之外。
无数次想象过宁王领兵而来的情境:毕竟国内已无兵可用,光靠十万厢军和前方的十几万残兵再怎样精锐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所胜算的。
因此,他知道宁王必然要觊觎自己手中的这支人马——广南军是他全部的筹码和心血,如今能够有所凭恃的亦只有这支苦心经营半生的队伍。之前迫于局势不得不屈从吴氏之威而按兵不动,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惟有看准宁王值此大敌当前之际断不肯擅动干戈,倚赖这一点微渺之势来扭转乾坤,不仅要保自己性命无忧,更要稳操广南军的指挥大权。
郭平止步抬首,饱经沧桑的鹰眸微眯精光陡现:宁王?再怎么强也不过是浪子闲臣,偏居江南那么久,便是老虎也养成猫了,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只下山的小猫如何斗得过破空的苍鹰。
“寒夜苦寂,郭老将军放着如花美眷无心安抚,莫非是有什么心事难解?何妨说出来,本王或可略分一二。”夜色中,一人挑帘入帐——九珠盘龙紫玉冠,深青银蟒团云袍,键硕威严清朗从容,不是宁王刘珩却是何人?
“王爷?!”郭平回身目触来人不禁轻呼失声。
刘珩好整以暇,恍若闲庭信步一般悠然踱入:“郭老将军,幽燕一别不知军驾无恙否?”仿佛只是在自家后花园中与熟人偶遇打个招呼那么自然。
可郭平却一点也不自然,压住心头的惊惧,强笑道:“王爷不是该坐镇厢军赶赴永兴么?如何有空到这利州一游?”